8月6日晚，由福克斯新闻台（Fox News）主办的共和党总统候选人首场辩论赛，全美2400万人收看，创下福克斯诞生19年来的记录。吊诡的是，这家以保守倾向著称的电视台，在辩论之后赢得了诸多自由派同行的赞誉，却遭死硬保守派群起攻之。这是怎么回事？

辩论前，自由派媒体担心，作为保守派的啦啦队长，Fox会否对共和党候选人“放水”。但事实证明三位主播毫不手软，专挑十名候选人最害怕的问题问。布什被问到自己对大哥任内发起伊拉克战争的看法、与保守派主流最不合群的教育和移民政策；沃尔克被问到自己不赞成任何情况下的堕胎，怎么去说服美国大众；卢比奥被问到自己缺乏任何行政经验，怎么保证不会成为第二个“说得好听”的奥巴马；克鲁兹被问到他到底有什么能力实现在90天内搞定ISIS的豪言；克里斯蒂被问到自己在担任州长的新泽西都支持率那么低，怎么能赢得了总统大选……

参加电视辩论的十位候选人，民调前两位的特朗普和杰布站在中间

连《纽约时报》和《Politico》这两个自由派媒体、Fox的老冤家，都不得不点赞：起码在这两小时里，Fox像个真正做新闻的。

但话题很快就回到了注意力大师特朗普的身上。作为此前民调支持率最高的候选人，他得以站在全场中央，并且整场下来得到了最多的发言时间。按比例，他也得到了最多难缠的问题。而将引爆此后几天的辩论的，则是首轮提问里美女主播凯利（Megyn Kelly）的发问。“特朗普先生，人们喜爱你的一个理由是，你想什么说什么，不会用政客的筛子先过一遍。……你用过‘肥猪、狗、邋遢鬼、让人作呕的畜牲’来形容你不喜欢的女性……你觉得我们该选你这样脾气的人当总统吗？”

特朗普的字典里没有道歉。“我觉得这个国家的大问题就是政治正确。我可没时间追求完全的政治正确。”然后他说，“梅根，我过去对你很好，虽然我大可不必，基于你这样对我。但我不会那样做。”

显然，特朗普还是忍不住那样做了。辩论后接受CNN访问时他难以抑制对凯利的忿恨：“她眼睛都在往外流血，她那个哪儿都在往外流血。”哪儿？后来特朗普竞选团队坚持说，他指的是耳朵。但没人怀疑，他暗指凯利正处经期，荷尔蒙分泌失常，才对他如此不客气。

打抱不平者大有人在……为特朗普抱不平。“Fox是共和党建制派的电视台！他们就想扳倒特朗普！”保守派网站Breitbart.com的标题说。“原来命令不是下给其他候选人，是下给了Fox！”自里根时期走红、至今有巨大影响力的保守派电台主播“教父级”人物拉什·林博（Rush Limbaugh）写道，此前早有传言，共和党金主们想要拿下特朗普。

以上两个媒体代表的，正是美国保守派的B面——草根民粹的反建制派。曾几何时，Fox的口号就是挑战“主流媒体”的自由派倾向，做“公平、无偏”的报道，并以此赢得了草根保守派的青睐。如今，功成名就成为全美收视率最高有线新闻网的Fox，在部分草根保守派眼中，也成了建制派的一份子。

不要小看这些在美国之外几乎无人知道的小网站、电台主播。他们也许在全国性的媒体排行榜上不值一提，但往往在某些保守派重镇拥有死忠粉丝。而所有的政治，都是本地的。

这些草根保守派没有统一的心仪人选——特朗普、克鲁兹、卡尔森，各有所好。但他们共同明确的一点，就是反感建制派。谁是候选人里当仁不让的建制派代表？杰布·布什。林博就说，杰布干嘛不干脆和希拉里搭档呢，他们是“一个豆荚里的两颗豆子”。如果他们无法就提名哪位候选人参加大选达成一致，他们起码可以做到：阻止布什。

比如初选首站的爱荷华州，电台主持人史蒂夫·迪斯（Steve Deace）对共和党选民的影响力不会亚于任何一个Fox王牌主播。他的节目也恰恰认为，Fox对特朗普不公，暴露了他们对“建制派”和“真正的保守主义者”的区别待遇。几乎所有共和党候选人都来上过或打算来上他的节目，除了布什。迪斯说过，他根本对布什不感兴趣，不仅因为布什的建制派身份，更因为他在移民和教育两个政策上的温和立场。爱荷华的胜负为后续选情奠定基调，举足轻重。

电台主持人的惊人影响力，可以从去年中期选举中看出。原众议院多数派领袖艾瑞克·坎特（Eric Cantor）竟然输掉自己作为弗吉尼亚州联邦众议员的席位，输给了名不见经传的经济学教授大卫·布拉特（David Brat）。后者的竞选经费只够前者的零头，也没有任何政治根底，但保守派电台主持人劳拉•英格拉汉姆（Laura Ingraham）在节目中给他的大力支持，帮助这名大卫打倒了歌利亚。

这场电视辩论让打破了福克斯新闻台的收视纪录

辩论过后的民调结果足以让布什代表的共和党建制派心惊胆战。粗言秽语的特朗普继续在多个民调中保持最高的支持率。即使是比较公允的《赫芬顿邮报》综合的调查结果，特朗普还以24%的支持率，比排名第二的布什高出一倍。而在反建制保守派网站Dredge Report的在线调查中，特朗普得到了近45%网友的支持，布什只有2%。民调结果很可能不准确，主流媒体也没有太把民调当回事。但共和党内部的激烈分歧，无需民调，已有目共睹。

反建制派里也有讨厌特朗普的。比如著名保守派博主埃里克·埃里克森（Erick Erickson）就决定收回对特朗普参加辩论次日在亚特兰大的保守派大聚会Redstate Gathering的邀请。要知道，埃里克森本人也说过不少冒犯女性的话，但连他都看不下去特朗普的拒不认错还变本加厉。

这样看来，特朗普辩论当晚回答的第一个问题，可能才是共和党领导层最需要担心的：如果共和党不提名他（几乎是肯定的），那他将以独立党派身份参选。届时，保守派票仓将被严重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