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你读这篇文章的时候，地球的某个角落，可能有位黑客正对某个政府网站发起攻击。Ta的名字叫“无名氏”（Anonymous）。地球人似乎已经无法阻止这个组织了。最近一个星期，他们的战利品包括英国首相府网站和数百家中国网站。

“无名氏”无影无踪、无所不在。在推特（Twitter）上搜索Anonymous，可以发现各种变种：无名氏-中国、无名氏-美国、无名氏-法国、无名氏-中央⋯⋯无所谓哪个更官方，哪个是“山寨”，他们就像电影《黑客帝国》里那些电脑特效产生的黑客大军，可以无限复制，也可以瞬间合一。

他们的头像大多是盖伊·福克斯（Guy Fawkes，英国17世纪的一个天主教反叛分子，密谋炸毁国会）面具，或是一个无头的黑色西装站在联合国会徽前。他们也大多用这句话作签名：“我们是无名氏，我们是兵团，我们不原谅，我们不忘却。等着我们！”

他们喜欢张扬。4月2日，一个无名氏推特账号就警告：“英国政府，等着！”4月6日晚，就在大部分英国人还在复活节假日中时，英国首相府、内务部和司法部的网站都受到了攻击，内务部网站直到次日上午才恢复。

攻击英国政府的动机很快就在数条无名氏的推特信息中公之于众：一是抗议英国下月将立法允许政府在有必要的时候实时监控电子邮件、电话、短信、网站内容等。二是抗议英国政府与美国签署的罪犯引渡条约。

同样，3月30日发出第一条信息的“无名氏中国”推特账户上，密集更新着一周多来被攻下的中国政府网站名单，多为一些地方市县单位网站。如3月31日的一条推特上说：中山市司法局的网站被“无名氏中国”攻击，大量信息泄露，包括电话号码、电邮等。另一条汇总信息中公布了近500家被黑的中国网站，但大部分不是政府网站。

“无名氏”开始名声大噪似乎是在2010年。维基解密（Wikileaks）公布机要文件遭美国政府谴责，网站主机被关闭、账户被冻结。以声援言论自由为名，“无名氏”攻击了Paypal的主页，抗议其关闭维基解密接收捐款的账户，导致其在几个小时内登陆速度缓慢。

2011年春，“无名氏”又攻击了埃及、利比亚、突尼斯等国家的政府网站，力挺“阿拉伯之春”。当年秋天的“占领华尔街”运动开始后，“无名氏”也一直坚定声援。

今年，“无名氏”终于登上庙堂。2月，美国、日本、欧盟等多国间谈判多年达成的“反伪冒贸易协定”（ACTA）要在欧盟各国政府立法通过，但这项协定谈判的隐秘性、知识产权保护对大公司的偏向性引起公众不满，引发欧盟多个国家的民众抗议。在波兰，一些议员甚至在议会内戴上了“无名氏”标志性的盖伊·福克斯面具，让这个符号通过主流媒体传遍千家万户。

“无名氏”的行动远不止这些。每时每刻，都可能有一个IT高手，因为类似的原因对某网站发起攻击，而他们都可能给自己戴上 “无名氏”的帽子。正如一条推特上写的：“‘无名氏’这个理念的时候到了，军队和政客都阻止不了它。教育、热情和力量让我们生存。”

“无名氏”们的一个惯用手法是DDoS(分布式拒绝服务攻击)，集合网络中的众多用户同时冲击一个网站，可以导致该网站数小时内无法登陆。此外，他们也可能公开一些原本秘密的文件，或是涂改网站页面。有时，他们也走出虚拟世界在线下行动，比如戴上盖伊·福克斯面具上街游行。偶尔他们还恶作剧，冒攻击对象的名订上好几个披萨外卖，让其“吃不了兜着走”。

“无名氏”这面大旗下又派生各门各派。比如LulzSec（可翻译为“爆笑安全”），就是2011年最出风头的“无名氏”黑客组织。它攻入了索尼影业的服务器，甚至曾让美国中央情报局（CIA）的网站暂时无法登陆。LulzSec的宗旨主要就是取笑、无厘头，但后来也与大部分“无名氏”运动一样，带上了无政府主义或是反大公司的政治色彩。

“无名氏”并不是天外飞仙，无从捕捉。就在今年3月爆出新闻，LulzSec的一名领军人物、网名Sabu，去年夏天被捕后成为了美国联邦调查局（FBI）的线人，帮助FBI逮捕了五名LulzSec成员，换取其不起诉。

虽然法律对网络安全犯罪有明确定义——DDoS就是一项犯罪，实施者可能最终要接受法律制裁——但这些“无名氏”黑客的攻击行为似乎很难用道德标标尺来界定。侵入索尼服务器导致用户信息泄露固然为人所不齿，但公布“占领”运动中警察用辣椒水喷和平抗议者的图像则被许多人认为是正义的呼声。维护维基解密公布美国外交情报，更是把法律与道德正当性的争论推到哲学的高度。

“这是实力——软实力的一种，允许数百万人，往往在不同国家，每个个体力量是弱小的，但可以集体对某一计划或项目发出反对，足以塑造事件的结果。” 哈佛大学法学院教授Yochai Benkler在《外交事务》上写道，“在这个意义上说，‘无名氏’已经成为一个有影响力的符号，标志着大众对政治和企业权力集中在越来越少数人手中的不满。”

在他看来，“无名氏”运动介于玩笑与捣乱之间，而不是恐怖主义式的攻击——即使是针对政府网站的DDoS行动也只是导致访问暂时受阻，并没有对系统造成破坏性影响。要消灭“无名氏”这样的运动及其存在的土壤，可能赔上的， 是互联网蕴藏的无限创新与创造力。